2019和平號觀察紀錄:面對廣島原爆記憶,突然湧現的恐懼與悲傷

Photo Credit: 黃語如提供

中等教育課本中有關廣島長崎原爆的幾句描述沒能暗示我,或數以千計的同年們,去達到不同、更深的結論,也沒有特別地意圖去做這件事。或許,這就已經客觀、已經足夠:歷史教育的義務已經達成。

文:黃語如

在今(2019)年8月和平號靠岸日本廣島之前,廣島原爆在我腦海中是個模糊的歷史事件點——模糊的可怕、模糊的正當性——充滿重量,但不脫出國高中歷史筆記上其他戰役。若問我對核武的意見,也會相差不遠,且不論對於「全球性禁止核武」此目標的信心。

核武器——大規模殺傷型武器,能量釋放速度及威力遠遠超越傳統炸藥;上世紀起開始推動世界歷史進入未知領域的眾多發明之一,一個現在進行中的歷史。我身為一個人,有理由不抵制能在一瞬間夷平城市和毀滅生命的武器嗎?但同時,是否也沒有足夠理由否定,認為這是一個必要的邪惡?沒人可以保證我今日享受的自由與安全,完全無受惠於美國在太平洋戰場上的抉擇;「要是台灣當年代替沖繩或菲律賓成為陸地戰場」、「要是當年兩顆原子彈真的決定日本帝國的投降」等等,我有資格將「廢止全球核武」納入個人同理對象、身為地球公民努力達成的價值目標嗎?

畢竟,歷史上哪場戰役沒有悲劇的一方?

中等教育課本中有關廣島長崎原爆的幾句描述沒能暗示我,或數以千計的同年們,去達到不同、更深的結論,也沒有特別地意圖去做這件事。或許,這就已經客觀、已經足夠:歷史教育的義務已經達成。

此次和平號海上大學的經驗明確地否決這個被動的主張。8月6日靠岸廣島前,我們互相交換對這段歷史知道的多「少」,來自台灣、菲律賓、馬來西亞、泰國、韓國、日本、美國的同學中,對於原爆抱有不同程度的無知和認知,接下來兩位來自廣島的同學的原爆介紹報告,除了給每個人一定歷史背景,也激發不同的情緒反應。同學們不同的反應,以及多出的許多第一手資料,頓時讓人無法繼續拉開距離去看待這個歷史。有人會首次感到同情、有人會認為某些歷史呈現是主觀論述、有人會感到更多微妙的情緒,我偏向後者:我不認為廣島學生的報告和美國同學先前所讀的英文記載,這兩個不同的資料收集方式有基本上的主、客觀對立性質,但這也並不代表我對於何謂「客觀及正確」有更明確的解釋。

8月6日下午參觀的廣島和平紀念資料館,提供一個展現此個人歷史觀價值矛盾的舞台。

開闊、簡潔的現代建築描述著一種盛大的肅穆,參訪者進入第一個的區域看到的是大量負面空間中的一張老照片,捕捉原爆前廣島縣產業獎勵館坐落主要道路的忙碌百姓和孩童笑顏,接著一行字:「1945年8月6日上午8點15分,一顆原子彈在廣島上空600公尺處爆裂。人們的生活因此消失於一瞬。」

中等教育課本中有關廣島長崎原爆的幾句描述沒能暗示我,或數以千計的同年們,去達到不同、更深的結論,也沒有特別地意圖去做這件事。或許,這就已經客觀、已經足夠:歷史教育的義務已經達成。

此次和平號海上大學的經驗明確地否決這個被動的主張。8月6日靠岸廣島前,我們互相交換對這段歷史知道的多「少」,來自台灣、菲律賓、馬來西亞、泰國、韓國、日本、美國的同學中,對於原爆抱有不同程度的無知和認知,接下來兩位來自廣島的同學的原爆介紹報告,除了給每個人一定歷史背景,也激發不同的情緒反應。同學們不同的反應,以及多出的許多第一手資料,頓時讓人無法繼續拉開距離去看待這個歷史。有人會首次感到同情、有人會認為某些歷史呈現是主觀論述、有人會感到更多微妙的情緒,我偏向後者:我不認為廣島學生的報告和美國同學先前所讀的英文記載,這兩個不同的資料收集方式有基本上的主、客觀對立性質,但這也並不代表我對於何謂「客觀及正確」有更明確的解釋。

8月6日下午參觀的廣島和平紀念資料館,提供一個展現此個人歷史觀價值矛盾的舞台。

開闊、簡潔的現代建築描述著一種盛大的肅穆,參訪者進入第一個的區域看到的是大量負面空間中的一張老照片,捕捉原爆前廣島縣產業獎勵館坐落主要道路的忙碌百姓和孩童笑顏,接著一行字:「1945年8月6日上午8點15分,一顆原子彈在廣島上空600公尺處爆裂。人們的生活因此消失於一瞬。」

Photo Credit: Reuters / 達志影像

這幾日來,我從行前討論,認識自己和不同教育背景的同輩,是用怎樣的起始定位理解廣島原爆和核武威脅,到紀念日當日參觀廣島和平紀念資料館,看到戰爭暴行直接對個體帶來的創傷,和聆聽三宮先生和李鐘根先生的被爆者見證,還有前廣島市市長獨特的戰後調查工作歷險(二戰後日本與亞洲各國關係緊張之下,他嘗試紀錄因殖民擴張被遷至廣島,進而遇上原爆的非日裔被爆者經歷),獲得許多關於這段歷史的新的資訊。的確,和平紀念資料館帶給我從來沒有過的情理脈絡,不過我並未能因此馬上翻裝個人的歷史價值觀,也無法完全理解和平號提倡全球反核武的運動理念。

當晚的反思會議中,幾年前去廣島和平紀念資料館的Louise領隊,和廣島出身的同學指出,改裝後的紀念資料館雖然更開闊、常設展第二區有成功的情感傳達設計,移除了對於1945年8月6日以前日本在世界戰爭舞台上的角色的介紹。我因此想起,三宮先生、李先生和前廣島市長三位的見證中,最後都有跳脫單一歷史悲劇的思考框架、肯定「和平紀念」一件歷史悲劇的本質實為和平教育和一個世代的反思,而被爆者有重訪痛苦回憶的動力,起因於他們有平台連結、分享日本以外多處核武測試被爆者生命經驗,而幾十年來,這些個人歷史的交流出發,演變為有能力發動研究、諮詢、援助、請願等任務的非政府團體(例:日本原水爆被害者團體協議會),結合國際力量推動結構性改變和教導大眾主動挑戰個人對歷史事件——特別是仍促成現今族群衝突情緒的爭議性戰爭歷史——理解的角度和尺度。

以上是我在那晚反思會議後好幾天、經過在韓國深入了解殖民傳統、康乃狄克歷史教授Alexis Dudden有關島嶼領土爭議及近代國際軍事力量在亞洲影響的講課,在一個時常討論敏感議題和挑戰不同觀點的環境中,要常做的心理平衡等等反覆整理後,才對於廣島原爆、進而核武對整體人類安全的威脅等議題,達到相較於在此趟和平號之完整許多的歷史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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