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舉與未來想像的交會點：從科技與人文的辯證探討對理想世界「烏托邦」的想像與反思

文：張恬瑜(2024 奧地利歐洲論壇獎學金得主)

在充滿變數的全球政治局勢中，選舉扮演著影響未來發展的重要角色，而 2024年正是這樣一個關鍵年。歐洲論壇（European Forum Alpbach, EFA）今年以「Moment of Truth」為主題，其中針對民主，論壇期間一場以「烏托邦」為題的小型選舉，透過兩個完全不同理念的「政黨」發表政見，分別藉由從科技和人文的角度，表達對於理想中未來世界的期待，也讓參與者探索在資訊氾濫且極化政治抬頭的年代，如何建立一個更加理性、創新的民主社會。

科技與人文的對話：「SPA」與「Rhizome Rule」的烏托邦構想

EFA 今年的「烏托邦」選舉活動以兩個政黨為代表，分別為「SPA」（ Super Progressive Alliance）與「Rhizome Rule」。兩個政黨的理念截然不同，但皆在科技、生命、民主與社會架構的交集上發展出各自的未來願景。

兩個政黨張貼於論壇會場的宣傳文宣。圖／筆者拍攝

(1)  「SPA」：擁抱科技的人機協作新紀元

「SPA」，三個字母分別代表「共生（Symbiosis）」、「進步（Progress）」和「自治（Autonomy）」，意即與機器和平共處、機器能做出比人類更好的選擇、透過科技實現自由。其核心理念以科技為主軸，認為科技應被視為人類的伙伴而非敵人。政見中強調，隨著科技日新月異，人類不應該抱持著「機器會取代人類」的恐懼心態，而應該積極接納科技帶來的各種可能性。其觀點鼓勵人們在科技的輔助下享受更多的自由與創造力，例如讓人工智慧處理重複性的例行公事，人類可以專注於藝術、文化、哲學等更具創造性和自我實現意義的活動。

在「SPA」的核心價值中，科技不僅僅是改變生活的工具，更是拓展人類潛能的夥伴。在「SPA」建構的理想烏托邦裡，人類不再需要為了工作與經濟發展而奔波，而是致力於讓所有人都能平等享受科技所帶來的美好生活，富足自己的精神世界，進入如同體驗SPA時的狀態，達到五感和思想的放鬆與享受。

然而，這樣的願景同時也呼應了近來人工智慧浪潮下熱門的議題：人類在不斷依賴科技的同時，是否會失去面對現實世界的能力？如果所有決策皆依賴於機器，最終人類特有的情感與思想是否也會被簡化為冷冰冰的數字？這些問題無疑是「SPA」理念背後最大的挑戰。

「SPA」政營於選舉之夜的表演。圖／取自EFA官方網站

(1)  「Rhizome Rule」：跨越物種邊界的生命共同體

相較之下，「Rhizome Rule」的理念更為抽象且充滿哲學色彩。其名稱來自由法國哲學家德勒茲（Gilles Deleuze）與瓜塔里（Félix Guattari）合著的《千高原》提出的「根莖理論」，主張世間萬物皆可以非線性的方式相互連結，進而形成一個更包容且多元的生態系統。「Rhizome Rule」的政見提到，不僅人類擁有投票權，動物、植物，甚至生態系統的其他組成部分都應該被視為地球公民的一部分，享有參與共治的權利。

這樣的烏托邦願景，試圖打破人類本位的框架，鼓勵人們尊重自然的聲音，並且反思人類與其他物種之間的互動關係。從某種角度來看，「Rhizome Rule」實現了一種高度的民主，即所有「地球公民」都有權參與政策的制定，這樣的模式可能需要透過類似於「生態代表制」的創新制度來實現。

「Rhizome Rule」以不同物種為主體的宣傳文宣。圖／筆者拍攝

然而，「Rhizome Rule」的烏托邦構想在現實中實施的可行性相當低。其一，如何為非人類的其他物種發聲？其二，各種物種之間可能存在利益衝突時，應該如何協調？即使是具有高意識形態的支持者，面對這些問題時，也難以在實務上找到簡單可行的解答。

「Rhizome Rule」政營於選舉之夜的遊行。圖／取自EFA官方網站

關於烏托邦的選舉：民主參與和未來願景的辯證

本次 EFA 的烏托邦選舉並非僅僅是一場活動，而是一場深具啟發的實驗。在這場模擬選舉中，我們看到了不同的價值觀、哲學思想在科技與生命的交會處交鋒，並且由參與者親身體驗民主過程中的各種矛盾與困難。論壇期間，主辦單位不僅透過平面文宣和線上社群媒體宣傳，還舉辦了一系列的實體討論會及政見發表會，讓參與者能夠更深入地理解兩個政黨的願景，並延伸地思考人類想要的未來為何。

在這場選舉中，「SPA」和「Rhizome Rule」的支持者分別使用不同的方式來傳達理念。「SPA」的選民積極使用社群媒體進行宣傳，並搭配一系列的影音媒體，運用強而有力的宣傳標語讓人們可以快速連結，也啟發人們重新思考對於新科技感到恐懼之時，他們理想中的未來裡新科技會扮演什麼樣的角色。「Rhizome Rule」則以藝術創作的方式傳達理念，以多種樣式的文宣海報呈現具象徵意義且包含不同物種的生態循環圖，讓參與者能夠從視覺層面來理解其烏托邦構想。

筆者認為這場選舉結果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它促使人們思考：如果可以不受現實世界的限制，我們希望的未來會是什麼樣子？而這樣的未來是否真的能夠帶來所有人的幸福與繁榮？

民主實驗的反思：科技與人文的平衡點

此次 EFA 的烏托邦選舉活動，也引發了人們對於科技發展與人類價值之間關係的深刻反思。科技的進步確實能夠提升人類的生活質量，但在此過程中，我們是否也逐漸失去了面對現實、面對彼此的能力？當人類將越來越多的決策交由機器與演算法來處理時，我們是否還擁有對於自己命運的主導權？同樣地，面對「Rhizome Rule」所提出的多物種共治概念，人類應如何平衡自身利益與生態系統的整體需求？要在尊重自然與追求發展之間取得平衡，仍然是一個尚待解決的難題。

總而言之，EFA 2024 年的「Moment of Truth」論壇，不僅是一場選舉年的政治活動，更是一個匯聚了科技、人文與環境的思想實驗場。在這裡，我們看到了人們對於未來世界的美好想像，也看到了現實與理想之間無法跨越的鴻溝。然而，正因如此，這場論壇才顯得格外重要，因為它不僅促使人們反思當前社會的困境，也讓人們重新定義什麼是真正的烏托邦。

未來仍然充滿不確定性，但唯有在不斷的對話與辯證中，我們才能一步步朝向更加公正、永續的社會邁進。這是本次 EFA 論壇「關鍵時刻」想傳達的價值，也是我們在全球變局下繼續追尋理想世界的力量源泉。